世界像一个巨大的冰窖，似乎即刻就会把人冻死在路上。

空气如同凝固一般，而他则如同一个只知行走的僵硬的机械的尸体。

老船夫很快就到了，这是一家在码头边的后摇酒馆。

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冷空气把人们困在各自的堡垒中，没有人愿意选择在这样遽然变化的天气里出门。

陈锋身上带着冷透了的血的衣服就像裹尸布，它们丝毫起不到保暖的效果。他忘记了换衣服。

闯进酒馆，果然，小龙一见他就叫嚷起来，“你又打架了？”

“要以前，我绝对会把你绑到班主任那儿。”小龙无奈道。

“格林纳达。 ”陈锋对酒保说了句。

陈锋常来这家酒吧，酒保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想到酒保这个词的时候，陈锋愣了下。

“喝什么朗姆啊，我跟你说朋友，现在这个情调，就应该来杯野格，不过看你今天这德行，嗨，我很失望。”小龙大着舌头发了话，看来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

陈锋没理他，现在他只想喝酒。

酒一下肚，他突然清醒了一些，再一口，方才在冷风里迟缓的血开始热起来。

这酒的味道陈锋只能称它为“腥”，很腥，除了这么浓烈的一个词，实在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词能代替它刺激到自己麻木的感官。

“看那边，那边，对对对，看见那边人了没，我老板的朋友，够味吧，哈哈，陈锋盯了她很久了，啧啧。”小龙抽了一下鼻子。

陈锋扫了那边一眼，斑驳的光遮挡了他的视线，无神地将脑袋转了回来。

工程师，工程师，陈锋脑子里不断想着这个名字。

他回来做什么？

他知不知道我也在这里？

陈锋继续喝，这杯酒今天很没有味道。

小龙不住地在他耳边絮叨着那边的女人，若是平常，陈锋一定会饶有兴致地瞧上一瞧，过去推销一下自己的工作也说不定。

但今天他没有兴趣，半点兴趣也没有。

小龙还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并不住拉扯他，陈锋实在被他磨得烦了，又一次转过了头望向那边。

那边几个人坐在一起，今天酒馆里一共就几桌客人，那边一桌，隔着妖异的灯光，陈锋的确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袭冗长黑裙的女人，她面向这里，有烟在她指尖升腾着，看不清面庞。

陈锋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再不顾小龙的呶呶不休。头顶有灯，那光很惨白。

陈锋听着耳朵里的音乐，是来自于新加坡的While We Sleepwalk，他常在临睡前听它，它能很好的使他滑入深睡的梦魇中，现在唯独只剩了虚幻。一片虚幻。

陈锋仰着脖子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给这位朋友一杯水。”

陈锋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近乎嘶哑而不失优雅的女声。

陈锋转头，小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现在是一个女人。

笑话？来酒吧喝水？

酒保还是给他倒了一杯。

女人一袭黑色统花长裙，像是刚参加完一场舞会，她看起来既不年长，但也绝不年轻，脸上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倨傲，只是倨傲里却又藏着一股忧郁。

但没有人会否认，她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