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苹果 作者:归无里

第105章

“怎么偷偷在一起?”她嗓音艰涩地反问,“爸都知道了,他不准,我们怎么偷偷?”

“我们不可能再一起住在北京了,难道还像以前一样,半夜里你溜进我的房间里,我们鬼混,憋住声音,那再以后呢?”

“以前本来就是短暂的愉快,事情不解决,我们不能结婚,直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我还跟你瞒着全世界偷情吗?爸已经在催我跟秦安宇接触了,将来你也会的。”

心脏烧起来的妒火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腐蚀了他的神经,思考变得极慢,有一瞬间,梁聿想不起来他应该做什么了。

“那你就可以抛弃我去找别的男人了吗?姐姐等我一下不可以吗?”

“要等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等到我死吗?”

梁聿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难以给出回答。那十二个人的事并不简单,甚至可能一辈子得不到一个结果,要如何向梁初楹承诺呢?不知道。

他面色变得空洞,笼罩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皮肤之下像埋着卡针、藏着破旧的电风扇,一转起来就跟骨头搅在一起喀拉喀拉响,肠道和肺腑都被揉在一起,梁聿的胃突然好痛,难受到想吐,但他极力忍住了,指尖被攥到发白,毫无血色。

梁初楹坐在沙发上,梁聿从她身上滑下去,半跪在地上,依恋得像小孩子一样趴在她腿上,头发在一点微亮的月色里散开,温凉的体温穿透布料,像一滩潮热的水浸泡她的皮肤。

突然间,她对上他被妒火烧红的眼眶。

梁聿几乎是恶狠狠地翕张着苍白的双唇,梁初楹一瞬间看见他恶毒的眼神,与她画中的那双眼睛完全重合在一起。

幽怨、阴戾,仿佛含着无尽的苦楚,这么多年压抑的恨意化为他口中轻飘飘一句:

“如果那些人都消失,就没人能阻止你我了。”

第53章 你昨晚上他的床了吗?

梁初楹一瞬间抬了一下手, 又缓慢握紧,垂在身体两边。梁聿说去看了心理医生,完全是撒谎。

他更口无遮拦了。

疯子……

葱白的十指紧紧握着她的膝盖, 梁初楹看见他眼里的疯狂与偏执, 湿热的视线一瞬不离地锁定着自己。

“所以, 你是移情别恋了吗?你有别的礼物了吗?比我还要好吗?”

梁聿的手撑在她双腿两侧, 躬起背, 逐渐由仰视, 转化为同她平视, 这几个念头像烙铁烧断人的神经,没日没夜折磨他的理智。

宛如泼了墨一般的黑暗里, 梁初楹看见他消沉无光的眼睛, 像将熄的烟头摁在白色的纸上, 烧出两个枯色的洞。

“我没有。”梁初楹否认,但梁聿似乎不信。

“姐姐,告诉我。”沙发下压, 发出几道嘎吱的响声,伴随着他压低的声音,“那个男人勾引你了吗?你昨晚跟他回家了吗?你们……做了吗?”

“像我以前勾引你那样,姐姐也会很轻易就被他勾走吧。”

他像是很狠毒,又很难过,干涩的唇靠近她,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怕惹来厌烦,于是抿了又抿, 想寻求一点安慰又得不到,瘾涌上来, 像一块多年遭受干旱的土地。

梁初楹觉得他真的很会转移重点:“我跟你说了我没有,你还在问什么?而且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买票回国,不要把我说的话不当一回事,你搞不清楚重点吗?”

“我不清楚。”梁聿一字一顿,眼神犀利却默然,安静望着她,“我只清楚你说的话要让我气疯了。”

这间屋子不大,逼仄得好像就只能装进两个人的呼吸,梁初楹嗅到淡淡的血腥味,一低眼,看见撑在自己身侧的手因为过于用力,绷带被沾红了。那片鲜红逐渐扩散开来。

梁初楹微微睁大眼睛:“你流血了!不去医院还在这里跟我争什么!”

身上这点痛比不上心里的,梁聿的眼球像是充血了一样,梁初楹在他偏执阴暗的眼里看见细微的红血丝,他压低身子,膝盖卡进她腿缝里,将其逼至贴合着沙发靠背,“你和别人在一起的话,我怎么办呢?”

“像《电话谋杀案》里一样……我果然是那个外遇。”

气息搅合在一起,如同之前无数次拉扯、纠缠,感情像是从血液里长出来的一样,只要还活着,就从心脏源源不断泵出新生的血、新生的爱。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了,去医院。”梁初楹呼吸不匀,简直恨不得他死,又怕他死,干眼瞪着他。

生命是很厚重的东西,太重了,梁初楹连自己的人生都活不好,梁聿还要把他的命像链子一样锁在她身上,她受不起。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爱惜自己,而总要惹我同情你、爱惜你。”

像是被她的话刺伤,梁聿颤了下眼睫,抿直发白的唇,默默将手鞭至身后,藏好自己可怕的伤口,提了提嘴角:

“除了怜惜,梁初楹,我还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呢?”

他眼睛里像是有血要渗出来,“其实一早就应该让我在那片湖里溺死的,姐姐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也不会这么难过。”

梁聿像是自顾自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手臂过于用力,腕上的绷带不断有血渗出,洇出来很大一块,梁初楹有些心急,几乎是喊叫起来:“现在去医院处理伤口!你要是死了,我跟谁结婚、被谁勾引,你都管不着,明白吗?”

她对他这种轻蔑性命的态度感到十分火大,捏着他肩膀把他推开,拽着他完好的那只手,想要带他去医院看急诊,不料却被梁聿一把拽回来。

他的头发应该是许久没剪过,柔软地垂在眼皮上,将右眼完全遮住,梁初楹顶开他的时候只看见他露出的左眼紧盯着自己,像枪管上的红色准星,猩红一片。

身子更加薄瘦了,梁初楹简直不知道这大半年他怎么在活,这么短的时间,变成这副鬼样子。

梁聿的声音毫无起伏:“我是管不着,我是姐姐的礼物,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喊我,不要我了就把我一脚踹开,我却还像只癞皮狗一样追着你绕圈,伸舌头舔你的手,姐姐,你也觉得我下贱吧。”

“我去见了医生,我做戒断治疗,很多人都说我不正常,说我有病,可是姐姐明明知道……你明明说过接受我的一切,现在呢?戳烂我以后抛弃我吗?”

“不然我要怎么做?”梁初楹陡然甩开他的手,也要崩溃了,“你可以随心所欲,步步紧逼,你不把你自己的命当命,我家里人的命你也可以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啊!”她还是压着声音吼出来,“那是我爸,我奶奶,我不想叫他们出事,梁聿,我也不想叫你出事,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要我为了跟你在一起,为了这什么狗屁爱情,把大家都丢出去不管吗!”

“我说了,我自己家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梁聿面向她,迟疑着挪动步子,伸出带血的胳膊,一点一点抓紧她的衣摆,丧气地垂下脑袋,哑音,“等我一下,好吗……别那么快就放手。”

“……你对我的感情就浅薄到,连坚持一下也不肯吗?”

梁初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抽了一下鼻子,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你先活着再跟我说坚持不坚持的事。去医院,梁聿,你要是敢就这么死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跟别人谈婚论嫁。”

最后四个字是梁聿永远不可触及的雷池,他的表情一瞬间狠如利刃,呆在原地,梁初楹懒得跟他继续废话,表情紧绷地拉开房间的门,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