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作者:青铜穗

第578章

成空花白长须后露出微笑:“施主与鄙寺甚有缘份,贫僧自然记得。”

傅真想到自己回魂那日,宁夫人正得了他几句赠言,便猜到他对自己的来历定有了解,便笑道:“大师是得道高僧,今日在此路遇,更是我有福缘,不知大师又能否赠我几句妙语?”

成空扬唇:“施主福泽深厚,一切自有天数,何须贫僧多言?施主儿女福深厚,唯独来日施主令郎诞生时,恐怕要吃点小苦头,介时施主只要记得来佛前点上三年长明灯也就罢了,余则无碍。”

傅真听他这话便像是场面话,她与裴瞻都还未曾圆房,哪来的儿女福?但却听他还说到了“令郎”,浑然似真的,脸上一热,便要驳他两句,可是待她定睛时,这老和尚竟然已经转身走远了……

国事当前,傅真很快将成空的话抛在了脑后。

朝中各衙司很是忙碌了几日,转眼就到了八月下旬。

京城连起了几场寒霜,桂花树下香气渐尽,枯叶如蝶,开始与满城金菊映衬成景。

杨奕此时也已经定下了位于东华门外两条街的钟鸣坊内三进宅院。

但宅子既不是牙行介绍的,也不是裴家的产业,而是泰山馆李仪老爷子出让的一座雅居。

而李仪之所以会愿意出让,却是因为他在万宾楼里偶然撞见了杨奕。

就在几个月前,李仪才在沧州亲眼见过杨奕,还为着跟丢了他而自责不已,陡然间迎面碰见,李仪怎会有认不出来的?

那日他惊得当场就指着杨奕跳了起来,真难为他一个奔七旬的老头儿了,竟然还会如此不稳重……

好在杨奕并不惊讶,在认出他之后,立刻就拉着李仪胳膊将他带入内院说话了。

至此,杨奕的身份便又多了个人知晓。

不过就在傅真和宁夫人正忙着思索如何加强防范时,杨奕反倒平声静气地安慰起了她们:“事情早就不受我控制了,今日能让李仪撞破,朝日便也可以被别的人撞破,朝中大将至少一半见过我,总是难以防得周全。”

傅真听得愣了:“那杨大哥您待如何?”

杨奕瞄着她:“顺其自然罢。你不是也希望我能跟随敏之去西北?”

傅真猝不及防被捅破心思,旋即干笑了几声。

自打确定皇后与他之间断了联系是命运作弄,加上他们母子后来见了面,傅真确实就有了想要说服杨奕加入对阵大月战事的阵营之中,当然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愿望,裴瞻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件事当中杨奕的确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而且杨奕自己也必定希望能够把这场纷争彻底终结。

所以每日她都会第一时间把收集到的消息转告给杨奕。

皇后后来又出宫了两次,母子俩相处越来越自然了,皇后不曾出来的时候,也会时常打发人送些吃的用的给儿子,杨奕从最初的别扭,推拒,到现在已经全盘接受了。对于提及宫里,他也不再避讳。

再说回置办居所的事儿,李仪打知道他历尽波折寻找到又跟丢了的人就在万宾楼,不免时常来拜访,期中听说杨奕想置宅,而牙行提供的宅子总是距离皇宫太远,不符皇后出宫相见的便利,而裴昱这边虽然给出的宅子一座比一座讲究,但杨奕决计不愿占人便宜,李仪就自告奋勇出让宅子了。

当然价钱是请牙行的人来估算的,一两银子都没差李仪的。

宅子因为一直有人打扫看管,一切用物齐备,故而当日签了契约,翌日就可入住。

傅真他们和宁夫人都替杨奕高兴,也替皇后高兴,既然置了宅子,应该就不会那么坚决地要离开了吧?

重新安顿下来后的第三日,杨奕就在家中置办了几桌酒席,将裴家一府,宁夫人一家,还有李仪,都给请上了。此外谢彰,梁家人,以及程持礼杜明谦都在列。

知情的如傅真等自然由衷庆贺,不知情的比如程持礼他们,虽然跟着裴瞻一道来领了这份美意,私下里却又不免找到傅真来嘀咕:“这杨大哥究竟是何来历?我看他也不像有钱人,应该不是你们家的生意伙伴。可他这身气势,却也定不是一般人,我怎没听你说过?”

梁郅倒是跟杨奕见得多了,只觉得杨奕这人十分沉稳端正,而且似乎博识广见,比他们这些只会打仗的贵胄子弟视野要开阔得多,早就将他视为可深交之人。

既然是宁家的座上宾,管他过去有什么来历,自然也放心。

听程持礼他们这般纠结,便举起酒壶敲他们胳膊:“你管人家什么来历?你只管记得是宁婶儿家的亲戚就得了!”

程杜二人倒也没有理由再追问,于是敞开了心怀喝起酒来。

谢彰却有另外的心事,虽然上回经宁夫人那般回过自己的话之后,他回去一琢磨,心里落下大半,知道宁夫人对杨奕不是那样的心思了,可是每次一看见杨奕这出众的外形,让人打心眼里赞赏的气度,他又还是有些没着没落。

宁夫人对杨奕没那心思,却不表示杨奕不会有,毕竟据说他也是没娶亲的……

心不在焉跟裴昱喝酒的时候,就让裴昱瞧出来了,啧地一声表示不满:“老谢你这就没意思了,你我在一处喝酒这还是头一回,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我记得最近大理寺也没什么难缠的案子呀!”

谢彰咳嗽着掩饰失态:“大将军说笑,我是想着点别的事。”

“别的事是什么事?”裴昱不依不饶。

谢彰这可不好把话说出口了,他情不自禁地往女眷那边投去一眼。

裴昱是个人精啊,一看那边厢的几个人,然后在心下一做排除,当下大悟,呵呵地就捋须笑起来:“谢大人啊谢大人,看不出来你还挺贼啊!”

谢彰脸都臊红了。但他却也没回避,说道:“这是我痴心妄想罢了,大将军取笑我就好,切勿牵累他人。”

裴昱闻言正色:“男未婚女未嫁,有孺慕之思不是合情合理么?你怕啥?”

谢彰赧然饮了杯酒,这才壮了些胆似的:“我不怕,我有何好怕?只是不知人家怎么想的,你也知道她之前受那么多委屈……我就是生怕唐突了。”

他是凭本事科举入仕平步青云的呀,他只是一时情急犯了胡涂,又不是真傻。这些天他把把自己的心思里里外外剖析了个明明白白,他就是对宁夫人有了思慕之心,而且这份心意早在很久之前就生出来了,他再确定不过!

可是想到原先宁夫人在傅家人面前受过的苦,他却不知宁夫人还有没有再嫁的意愿。

“就这点事?”裴昱听闻后啧啧声地摇起了脑袋,“我的副都御史大人哎,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得了,这个媒我跟我夫人来给你做!”

谢彰听到这里,可是一点都没推辞,他当下就举起了酒杯,坦坦荡荡敬出一杯道:“那谢某人就先在此谢过大将军与夫人。事情不管成与不成,来日在下都必有重谢!”

“什么不管成不成?我老裴出马,必须成!”

裴昱仰脖把酒喝了,打了包票。

这一日大家却也高兴,又或者是好久未曾关起门来这么相聚一场,一直聚到了太阳西斜才散。

杨奕多喝了几杯,不至于醉倒,但大伙告辞离去后,却也回房躺了下来。

傅真和裴瞻乘马车回府,却才到家门口,就见坤宁宫的太监徐宏在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