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吃着凉掉的饭,有些心酸地想。
或许,她真的该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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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后场的温度是这一个月里最高的。地上被晒得皲裂的口子变得更多,滚滚黄沙顺着缝隙流下,表层只留下一点凹下去的痕迹,工作时稍有不慎就会踩进。
陈尔若今天似乎格外倒霉。
第三次从缝隙里爬出来的时候,她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满头大汗,肩膀酸痛得要命。
烈日晃得眼前一阵发黑,她迷迷糊糊中感觉体内有一团无法熄灭的火在烧,烧得她头昏脑涨。
然而她躺下休息还没两分钟,大腿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陈尔若!他*的又是你在偷懒!”杨将怒不可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能干早点滚蛋!真把自己当成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了?还敢去领导哪儿告老子,你他*的是什么东西!”
陈尔若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身体沉得跟铅一样,没动弹,硬是躺着挨了杨将第二脚。
附近有个和她搭过话的工作人员没看下去,急忙上来拉住怒气冲冲的杨将:“哎哎!杨工你别生气,她估计就是累了躺一会儿!她一个小姑娘家你和她置什么气!”
眼看旁边陆续有人围过来看热闹,杨将恼羞成怒地盯着一动不动的陈尔若,抬腿又要踹:“你他*装什么死!贱人,给老子爬起来!”
围过来的人群里终于有人发现她的异常,惊慌地大喊:“她好像中暑了!赶紧把人抬到阴凉地去!”
杨将甩开拦住他的人,阴森地冷笑一声:“中暑?我看她就是懒,不想起来!干活还没干一会儿就倒了,怎么,她以为她是天生娇贵的向导?我跟你们说,谁都不准碰她,我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自己爬起来!”
昨晚没吃饱饭还失眠,晚起导致陈尔若今天没吃早餐就来工作。
向导精神力极强,身体素质却往往低于普通人。陈尔若自认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可高强度的工作下,她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各种聒噪的声音吵得她头疼。她勉强听清杨将的话,也知道这种发现她举报未果、恼羞成怒的小人是真敢让她晕在这儿。
袖子里,毛毛未经允许就显出身形,尾巴愤怒地扭动着,想冲出来。但陈尔若还存有一丝理智,她咬紧牙,捏紧袖子,没让它成功。
人群里,昨天跟陈尔若聊天的男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推开周围人,拽着她的肩膀把她扶起来,转头对着杨将破口大骂。
“去你*的!杨将你干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为了把自己表妹调到技术部,把人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调到后勤,你干的那点脏事这里谁不知道?啊?”
杨将没想到真有人敢和他对着干,还把他滥用职权的事彻底揭穿,他的脸顿时黑了。
男人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嫌恶地啐了一口:“我草你*的,你不就仗着自己侥幸给那姓陈的高级哨兵挡过一子弹吗?就这点破事天天跟人吹,恨不得昭告天下,你但凡有点别的本事我们也不至于看不起你,欺软怕硬的孬货!呸!”
围过来的人都没吭声,但很显然,听到男人的话,他们的眼神都有微妙的变动。
0005 05 几年来,她从来不愿意花他任何一笔钱。
“好、好!”
迎着周围隐隐约约的谴责目光,杨将快要气疯了,他眼神阴鸷至极,咬牙切齿:“你要为了这个贱人跟我对着干是吧!那你现在就拉着她滚蛋!我倒要看看,他*的就你们这两个穷酸货,没了我,谁敢要你们!”
一听到这话,周围人面色顿时一变,也不敢再掺和这事,逐渐疏散开。
陈尔若自然也听出杨将话里的威胁意味,她看向搀扶她的男人,吃力地摇了摇头。
杨将开了她无所谓,她只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陈宿,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男人没必要为了她和杨将这种小人结仇,那不值当。
男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他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的手臂握得更紧,目光如炬,扯出挑衅的笑:“孬孙,我去你大爷的!不干就不干!老子早不想看你的脸色做事了!”
说罢,他便搀扶着陈尔若大步离开。
杨将在后面气得面色黑如锅底,却说不出任何话来,阴沉地扫视一周,面目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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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尔若晕晕乎乎地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手里捧着凉水喝了一口。体温慢慢降了下来,头脑也逐渐清晰她的情况不像是简单的中暑,体内那团火依然在烧,且烧得越来越旺。身体的温度降下来,可她还是觉得燥热。
“你没事吧?”男人把浸过凉水的毛巾递到她手上,他粗糙的皮肤被晒得发黑,嘴唇都起了皮,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她学习好,工作也清闲点。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那坏良心的畜生调到这种苦地方工作,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女儿,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被他欺负……”
陈尔若有些触动,眉头微微皱起:“那您的工作怎么办?杨将不是什么好人,您得罪了他,未来该怎么找工作?”
他摆了摆手:“哎,总能找到的……”
陈尔若叹了口气,她最不想看见别人因为她惹上麻烦:“您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不会让您因为我而牵连。方便问您的名字吗?”
“啊?我吗?我、我姓梁,叫梁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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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空荡又简陋,斑驳脱落的白墙、遍布蜘蛛网的墙角,陈尔若孤零零地躺在硬冷的木椅上,怔怔地看着头顶。
梁刚已经被她劝走了。他们已经彻底惹怒杨将,没办法补救,留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不如回去找找新的出路。走之前,这个热心肠的大叔还呵呵笑地宽慰她,说他不缺活干,不差这一个工作机会,让她别太担心。
大腿被踹的地方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不知为何,陈尔若眼眶一红,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昨日和陈宿冷战,她憋着一口气,本想把这件事再放放,可如今的情况,却容不得她闹别扭……难受就难受在这里,她没那么爱逞强,但也不想事事都靠陈宿。
显得她像一个废物。
……不过想归想,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陈尔若只是难过了一会儿,就坐起身,用力揉了揉脸,把眼泪憋回去。她努力平复心情,揉了揉有点发痛的大腿,艰难地站起来。
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她掏出来手机,视线随意落到屏幕中央的号码上,突然僵住了。
“申沂”。
那个曾笑眯眯地告诫她,千万不能暴露向导身份的……白塔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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