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庄忖羽也保持安静,慢条斯理地吃面。
由于肠组织被切除了一部分,吃得太快或太多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为一种负担,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都尽量避免狼吞虎咽。当然,如今这样的时光里,他更愿意把这一顿晚饭延续得长久些。
他难止的心痒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心间几千个日夜的渴,叫嚣着需要颜寂来填平。
“去年你没回风海,”见庄忖羽快把那碗面吃完,颜寂淡淡启唇,“出事了?”
颜寂的敏锐从不让人失望,庄忖羽轻吐了一口气,他以为颜寂在发愣,这才发现颜寂实际上是在理清今晚发生的事,甚至已经追溯到一年前。
颜寂见庄忖羽不回答,又说:“方锐知道。”
庄忖羽放下筷子,站起身转了一圈,“你瞧,不缺胳膊不少腿。”
颜寂眸色有些冷淡,他端起碗筷站起来,转身要往厨房去。
庄忖羽拉住他的手腕,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回桌上,低声问:“你生气了?”
颜寂捏了捏眉心。
他并不清楚自己不佳的情绪起源于哪里,也许只是因为醉酒了身体不适,也许是因为庄忖羽的某句话,可他找不到具体的导火索,索性说:“我喝多了。”
庄忖羽却不依不饶,抓他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地一重再重,“你生气了,为什么?”
颜寂强行挥开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
庄忖羽再度逼问:“去年你有期待过我回风海吗?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这没什么好生气。”颜寂语气沉下去,眼神错开,不愿直视庄忖羽。
“有啊。”庄忖羽肯定道,“我没遵守承诺。”
“你气我什么都不和你说就跑去最危险的地方,气我没回风海也不给你捎一句话,气我宁愿联系方锐也不联系你,气我贸然来见你却什么都不解释。”庄忖羽一字一句缓缓地说,他咄咄逼人,眼底却分明有欢喜,“颜寂,你敢说我说的这些你一样都没有想过吗?”
颜寂唇角绷起,没再后退。
庄忖羽和他贴得很近,可他不愿意向庄忖羽示弱,他若退一步,庄忖羽就会追一步,庄忖羽从来都是这样,总要逼得他无处可逃。
可这次庄忖羽朝他弯起了眼,拉住他的手,像个解出正确答案的大孩子,“你收着我写的那张纸,你在乎我的。”
该说庄忖羽太狡猾还是太自信,颜寂一时竟无以回答。
他不承认自己有情绪波动,事实上,他认为自己也不该有气。没道理的,是他没给过庄忖羽明确的答复,他认为自己没有立场指责庄忖羽曾有过的胆怯和回避。
庄忖羽见颜寂油盐不进,始终不肯正面自己,心里升起些许不满。他猛地朝前跨,把颜寂抵上流理台,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行,你嘴硬,那这样呢?”
庄忖羽强行将右手大拇指抵进颜寂的唇缝,并在颜寂试图出声阻止之际灵活地探进去,精准卡住了颜寂的下齿。
(wen戏导致章节冻结,不看不影响剧情连贯,想看的可以在爱发电:皮尔森家的柠檬)
庄忖羽看着颜寂生气到失去骂人能力的背影,心里稀罕得直冒泡,他猛一扑上去锁住颜寂,紧紧锁住。
拜酒精所赐,颜寂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量,而庄忖羽颇具耐心,一直抱到颜寂放弃抵抗,对他说:“放开我。”
“不放。”庄忖羽把下巴枕到颜寂肩上,“你刚刚还真想咬断我的手指啊。”
颜寂冷道:“你觉得你那样对吗?”
庄忖羽大言不惭,“怎么不对,像你这么不坦诚的,就得那样。”
颜寂似乎被什么刺激到,脸色骤变,咬牙挤出半个字,“你”
庄忖羽打断颜寂,“你什么你,我想死你了,让我抱会儿,别动。”
颜寂紧紧闭上眼睛。他无法忽视顶在自己身后那坚挺且硕大的东西,即便不谙情事,他也能清楚地知道那象征着什么。
庄忖羽发现颜寂的体温在攀升,他抬起头,发现颜寂侧颈居然染了红,颜寂转头回避他的目光,身体一刻不停地想要挣脱束缚。
庄忖羽不满地把他扯回怀里,腿往后撤了两步,姿势别扭地套住颜寂上半身,哑声道:“说了让你别动,你总蹭我我怎么压得下去。”
颜寂再不敢乱动,因为只要一挣扎,他就难以避免地会擦到庄忖羽那物什。混乱了一晚上的脑子彻底成了浆糊,他崩溃地指向卫生间,“进去!解决好你自己的问题!”
庄忖羽委屈道:“这怎么是我自己的问题,明明你也有责...”
“庄忖羽!”颜寂被引爆,“你要不想去卫生间,那就滚出去!”
庄忖羽忽然松开他,举起双手,眼尾耷拉下去,“我发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可是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凶。你那时候明明亲过我,我现在回来了,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的答案。”
颜寂开始佩服庄忖羽的厚脸皮,可明知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知道他在装可怜,颜寂还是做不到继续言语攻击他。
对庄忖羽动心是最违背他自身常理的一个事实。他不喜欢自大毛糙的人,反感任何没有责任心的行为,他喜欢清净,受不了身边时刻有人跟着,可庄忖羽不在风海的这些年里,他不止一次独身坐在偌大安静的办公室里,想起过总爱直接推门而入的这个人。
早在庄忖羽蜕变成如今模样之前,他就已经放下了心防。
可对他来说,放下心防,有所牵挂,是最困难,最冒险的行为。
从幼时被迫离开父母以后,他再没和人建立过除友谊以外的亲密关系。刚从毒窝出来时,警方联系过他的亲生父母,因为毒瘾的问题,亲生父母拒绝接纳他。他在戒毒所度过了另外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直到他痊愈出来,父母又主动找上他,对他说爱。
他第一次尝试理解“爱”这个字,是他的父母告诉他,他有一个亲生弟弟,名承父母对他的思念与爱,叫颜念。血脉相连就应该有爱,父母教他要爱自己的弟弟,送他去医院,给他那身患重病的弟弟捐了骨髓。
或许他天生就在封闭痛苦这个领域天赋异禀,往后的许多日子里,只要父母对他说爱,他就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孤身一人。
迄今他还在履行对家庭的义务,可他知道自己对“爱”的体认,和对失去的恐惧一样畸形,一边冷漠抽离,一边藕断丝连。他会帮颜念付那些无伤大雅的催款,但他不会再期待颜念对他有一丝真情,他会为生病的父母打点好医院的一切,但他不会在病榻前说一句安慰的话。
如今他遇到了庄忖羽。
庄忖羽是一个和林烊东截然不同的人,林烊东把所有条件摊开在他面前,告诉他从各个方面看,自己都是他最好的择偶对象。而庄忖羽在等待他给出答案以前,首先只是一个全心倾慕他的人。
他永远逃不开真心的爱,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早已渴望了半生。但他同时很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放任自己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沦陷,他将再经不起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