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他没有想过要再求佛子怜惜,抛去了那些深入骨髓的伪装,魔主只是想看一眼,就多看了一眼罢了。
看完,他转身入局。
……
天机圣地曾有预言,地裂之中的魇魔会霍乱苍生,令众生血流成河。
而今日就是应劫之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应劫之人会是苏子宸。
魇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异种,它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世间所有苦恨的凝结体。
它无形无质,单个的时候并无危害,靠着依附宿主而生,以五浊恶气为食,但是真正的能够增长它的元灵的东西是宿主本人的怨恨。
为了自身的成长,他会令宿主永沦梦魇,一遍一遍地感受曾经的绝望痛苦,直到他真正丧失任何对爱恨的感知。
他的上一任宿主是魔神,被四位圣地先主斩杀,遗蜕化暗狱,魇魔元灵囚封斑斓界。
苏子宸与魇魔的结合如同水乳交融一般毫无障碍,令斑斓界更多的僧人更是笃定他从一开始就用心不良,是早有预谋,想要谋夺魇魔成为这世间的魔主。
“宁心静气!我助你回头是岸。”
佛子顶着重重飓风和惑人魔障,走到苏子宸面前,抓住了他的手,多年修行的灵力灌入苏子宸体内,为他抵抗魇魔入体。
可是,就像是墨入水之后,水就变不回从前的澄澈透净。
苏子宸放开身心拥抱魇魔,魇魔长驱直入毫无障碍,又岂是佛子可以拦得住的?
面对这个本性温柔温润的僧人从未展露过的冰冷和那些晦涩难言的情绪,苏子宸笑了:“佛子,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我一直都在骗你。”
佛子不愿意松开手:“回去再说。”
“我连名字都骗了你,我不要家,我只要尊位。子宸取义紫宸,我要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苏子宸偏开了头,声音沉沉,“我受够了卑贱如泥,什么都会被人夺走的感觉,我只想要尊位……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有资格黑化,我要让整个世界感受到我如出一辙的痛苦。”
“我不善良,不大度,我就是淋了雨,所以我不准所有人打伞,谁敢打伞给我看,我就踢掉谁的伞,不仅踢掉他的伞,我还要他这辈子都打不了伞!我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我处心积虑地骗你,我就是要夺走魇魔,获得力量,让这天再遮不了我的眼,让这世间任何不如意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好了,佛子你已经知道我有多可恶了,你还想救我吗?我若融合失败就会暴毙,我若融合成功世间多一尊大魔,佛子还不下手?”
佛子的眼眸划过痛苦,语调依旧平稳:“你的恨、你的怒,我帮你解,不要用这种方式,停下!”
……
苏子宸神情一变,目光渐渐看向原处,魔主占了意识的上风。
这场演化正在慢慢坍塌,被佛子带入魔域的三个少年如大梦初醒,疯狂朝着化魔的苏子宸而来,远远可见他们脸上的惊恐和决绝。
演化之中的苏子宸与无形无质的魔域魔主正在融合,历过这次心魔劫之后,魔主就会清醒,踏平最后的圣地,也就是佛门古寺,彻底完成灭世之举。
在眼前僧人彻底虚化之前,魔主轻轻一笑,主动踮起脚尖,吻在了佛子唇边。
一吻过后,却迟迟没有等到演化之中的佛子消失不见。
魔主眸光惊异,一闪之后又恢复平静,好整以暇地笑道:“孤还以为佛子不会入局了,佛子就不怕出不去吗?此局即将坍塌,佛子还不快除魔卫道?”
佛子掐住了苏子宸的手臂,淡声地回答原先魔主追问的问题:“贫僧不入局,是梦魇之中的一切已成虚妄,入局度不了你。”
魔主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转而笑道:“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苏尘再历劫苦,好一个悲天悯人的秃驴。”
在他的话中,仿佛苏尘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但是这么说也没有错,苏尘堕梦魇,魔主自梦魇之中脱胎而出,不再生怨怒,也不再有人性。
苏尘守着执念不肯放下,魔主与魇同流合污。
佛子没有生气:“贫僧要度,就要连你一起度!”
他厉呵一声:“阵起!”
手中佛珠红线断裂,曾经苏子宸精心雕琢的白檀佛珠成阵,阵眼是夺天地之造化的斑斓界佛宝。
佛子潜修多年,这次前往魔域,本就是佛门古寺的放手一搏。
魔主如今已登临妖魔道至高尊位,实力深不可测,若想要破阵,未必不能强行脱身,只是,这些他曾经亲手雕琢的佛珠必定化为齑粉。
“好狠心的秃驴。”魔主笑骂,他静静等着佛子的手段。
他以为佛子的度,那就是物理意义上的烟消云散。
“魇魔无形无质,若非不可灭杀,也不会在佛门古寺被封印那么久。”
魔主眯着眼,好意提醒佛子。
佛子手上已经没有佛珠了,但他依旧翕合嘴唇,好像是在念佛。
白光一点点强盛起来,几乎与魔域迷雾分庭抗衡。
一时白光大盛,原地已经没有了魔主和佛子的踪迹。
那三个少年在最后时刻踏入阵法之中,也一道被卷进了溯回时光的绝世大阵之中。
他们将会被带回魔主吞魇之前,改变过去的一切。
也许改变的了,也许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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