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曾错入风尘 作者:缚瑾

第122章

他的眼睛始终温和的望着我,在那些手下从船上跑过来大声喊着“升哥”的急躁和喧嚣中,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我的脸,冰凉的温度,染着鲜血的湿热,他声音非常脆弱虚无说,“我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喜欢他。我没有喜欢过女人,我不了解那种感觉,我也没有吻过女人,更没有得到过谁。只是想看看,到底怎样的感情。可千算万算,没想到看你下坠那一刻,我会这样急,反而把我自己套进来。”

他低低的笑出声,表情嘲讽又无奈,血顺着小腿往下流,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我才发现他的肩膀靠近胸口的锁骨下方位置被子弹打中,黑紫色的血从里面冒出,我都能看到那金色的子弹。

救护车很快赶来,大夫和护士抬着担架要将他送上车,顾升的手下拦住,“在这里包扎用药,我们不信任内地医院。”

他说完后目光冷冷扫过蒋华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我们升哥现在动不了手,包扎后,我们立刻坐船回港城,那边有升哥自己的医疗团队。”

医生非常焦急的正在检查他伤口,“那怎么可以,既然找了我们来,就要负责到底,现在伤者伤情眼中,坐船长途跋涉要十几个小时,等到了港城,他已经失血过多。”

医生似乎非常了解在码头出现的人一定身份特殊,他严肃说,“至于其他隐私,我们有行业规矩,是可以保密。”

那名手下仍旧固执,坚持要带顾升离开,我本想说,我愿意照顾他,我会看住他的安全,可我触及到蒋华东那平静透着冷意的目光时,这话却说不出口了。

他是要杀了顾升的人,在他地盘上,顾升怎么会有活路。离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医生迫于无奈,只好放弃坚持,他用了排毒血清,在现场将顾升放平,又打了麻醉针,用镊子为他将子弹取出,那巨痛让他在低呼后脸色变得青白,我握住他的手,一直在说对不起。他睁开眼看了看我,唇角勾起一抹笑,可笑得实在太牵强,我看到后,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医生将伤口用了医用酒精消毒,又涂抹了药膏,用纱布包住,固定好。

顾升在此之间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知觉,待做完这一切,两名手下抬住他的身子,将他往船舱的位置运,我余光看到蒋华东将手/枪再次握住,在他抬起那一刻,我猛地按住他手腕,碍于很多人在场,我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神质问,他已经这样了,你是趁人之危的人吗。

他不知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眼神非常冷漠,一字一顿对我说,“放虎归山,我会为此付出代价。”

“一个能救我的男人,他会怎样心狠到,伤害我爱的男人。”

蒋华东挣扎了一下,他力气很大,我手落了空,我锲而不舍再度握住,用身体横在他们离开的方向,我这样定定的望着他,他有些不耐,“薛宛,他有仇必报,这一点比我还狠,放过这个机会,他从港城再回来,会把我逼到绝路。顾升到底有多少势力,你并不清楚,可我了解。”

他越过我头顶,将枪用力举起,我一把抱住他的腰,“求你了!蒋华东,他为我才这样,你难道要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吗!你杀了他,在我面前,我会愧疚死,刚才为什么救我的不是你?你告诉我!”

蒋华东垂眸看着我,举起的那只手松了松,在他缓慢放下时,我眼前一黑,耳畔残留最后一声他焦急的“宛宛”,我便再无知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是我的命

我醒来后,入目是一片苍白的墙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有来往穿梭的护士,她们拿着各种针器和药,脸上戴着口罩,有小孩子的哭声,也有大人的,还有很多急促脚步声,恐怖的气氛像到了人间地狱。

我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我用力回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深处最后的印象是顾升重伤,被别人带上船,说要回到港城,而我晕倒在蒋华东的怀抱里。

我走下床,站在病房门哭,走廊上人很少,只有白炽灯闪烁着苍白刺目的光芒,我隐约听到什么声响,是男人低沉的说话声,我朝声源看过去,两抹高大身影伫立在墙根,头顶开着天窗,有阳光洒进来,却并不灼热,感受到那温度,才能发觉最热的夏天已经过去,现在是十月份的秋凉。

蒋华东和顾升都侧面朝着我的方向,皆是穿了一身黑色,顾升胸口颤着纱布,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脸色还很苍白,我听到蒋华东问他,为什么不回港城,难道不怕死在这里吗。

顾升笑着说,“死有什么好怕,否则我也不会到今天。”

“哦?你来做什么。”

蒋华东伸手理了理自己外套内的衬衣,顾升忽然朝病房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我,总之他的目光并未在我脸上做过多停留,他说,“我要带走薛宛,她跟在你身边,是错误的。”

蒋华东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散发着可怕的冷光,“我的女人,就算我不爱了也是我的,她想离开,除非是死。”

顾升眯着眼看向他,“我一定要带走,条件我可以任由你提出。”

“我要你死,死了我就放人。”

下一刻,蒋华东飞快的掏出手/枪,他将黑漆漆的枪洞对准了,还未反应过来的顾升,枪“砰”地一声响起,我吓得张大嘴巴,喉咙似乎被什么人狠狠堵住,叫不出声音,我焦急中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蒋华东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他正在假寐,听到声音后立刻看向我,我们四目相视,他仿佛松了口气,起身托住我的后脑,将我抬起来,为我身后垫了一个靠枕。

“醒了。”

我看着他,许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我觉得他有点陌生,他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温和笑着说,“做恶梦了吗。”

我点点头,他笑着抚了抚我的长发,“讲给我听听,怎么吓成这个样子,脸都白了。”

我脑海中对那个梦的余韵和心悸还未散去,我咬着嘴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也没有强迫我,走到床头我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慢慢喝。”

我张开嘴,他喂我小口喝下去,伸出手探了探我的温度,“并没有发烧,医生说你休息不是很好。”

他说完后眼内闪过一丝复杂的东西,“他对你做什么了吗。为什么休息不好。”

我攥住床单一角,他望着我的动作,“不好说吗。”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在给你打电话中,为了刺激你,吻了吻我,我自己在房间里睡觉,他没有打扰我,还做了我爱吃的菜。他手下骂我他也制止了。”

我不清楚蒋华东到底要听我说什么,在我说完这些后,他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几分,他走过来,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他将我搂在怀中,垂眸用手指擦拭着我的嘴唇,每一下都非常用力,他又端起水杯,强制我喝进去一口水,让我吐出来,我漱了口,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些,却仍旧没有笑容,我问他,“为什么不救我。”

蒋华东抿唇不语,我用力推开他,他似乎想到了我会这样,用手死死箍住我的腰,我根本使不上力气,我嚎哭着,“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在那一刻选择杀他,为什么选了利益而不是我,每一次你都牺牲我,你要做什么从不告诉我,这是喜欢吗。你知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我想听一句实话怎么这么难。”

蒋华东轻轻拍着我的脊背,我这样哭着,哭了不知多久,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他闷闷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有办法救你,我不会让你出事。”

“什么办法?我不是看不到,顾升如果没有救我,等你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也许现在在你怀里,只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而不是鲜活的薛宛。蒋华东你告诉我,如果你得到了全天下,但你失去了感情,那些握在手里还有意思吗。”

我望着他紧紧握住我手腕的手背,他力气很大,已经暴起层层叠叠的青筋,我觉得很疼,但我没有开口。

“我说了我有办法。薛宛,你能不能相信我。”

他抬起我的下颔,逼迫我面对他的视线,“我可以一举两得,为什么要放弃一个?我可以在杀了他之后,再跑过去救你,我自己身手怎样我清楚,我在五秒之中可以完成这两件事,但你到木桩的距离需要十秒,我有足够富裕时间,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冒险,我这样选择,是因为我有把握。你可以质疑我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不要否认我把你看得很重,更不要怀疑我的感情,你懂吗。铲除不了最可怕的敌人,我就无法保护你,我更无法将你时刻拴在身边,所以我只有忍。在我能出手制敌的时候,再毫不犹豫的将他打压到翻不了身的地步。”

他说完这些后,眼底的狠厉被一抹慌张替代,他狠狠将我抱在怀中,用力的扣住,仿佛怕我会不见,会消失。我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耳畔是他剧烈不平的心跳声。

我犹豫了很久,感觉我们之间有了裂痕和芥蒂,可我仍旧在沉默片刻后,伸出手轻轻缓住他结实的腰身,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我很想哭,又很想笑,无数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到最后我只剩下了沉默。

每一次危险后劫后余生,我都渴望有个人给我一双耳朵听听我怎样熬过来怎样闯过来,可我始终分不清,到底哪个耳朵才是真心以待我的每个字,还是在表面温柔实则嘲讽挖苦我,所以我习惯了什么都不说,从不肯掏心掏肺对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当利益背道而驰,他们都会与你恩断义绝。

包括爱情,包括爱人。

但我此时就在他怀里,他的呼吸在我头顶,有烟味,有古龙香水味,还有那往我鼻子里拼命钻的洗发水味,我贪婪的大口闻着,我很想用这样真实的嗅觉来告诉自己,他真的存在。而不是只有我自己。

尽管无数次,他都把我留在危险中,陪在别的女人身边,他说那是一颗用来掩护我的棋子,我只有拼命告诫自己,相信他,可当今天早晨他掏出手/枪对准了顾升时,我拼命下坠,身下就是那木桩,我怕极了,我真的怕我会死得特别惨,我怕我二十岁的生命就这样凄惨血腥的结束,他朝我飞奔而来,却没有顾升更快,我那一刻确实在犹豫,到底他对我的爱,是不是在利益之下,触碰到了他的一切,便脆弱而不堪。

但现在,我不想想,我强迫自己忘掉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