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139〕吹梦到西洲 作者:写离声

第43章

海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吴媚卿的娘子?”

云容脸上闪过诧异之色:“小郎君怎的知道此人?”

梁夜抬起眼皮,不动声色问:“此人有何不妥?”

云容笑了笑:“倒也并非不妥,只是罕有客人指名道姓要她,奴有些意外。两位与她相识么?还是……她什么时候有眼无珠冲撞了两位?”

梁夜:“她经常得罪人?”

云容笑道:“奴等倚门卖笑,送往迎来,总有不小心得罪人的时候。”

海潮生怕说多了露馅,节外生枝,便作出不悦的样子,将鼓囊囊的钱袋摘下来往案上一拍,银子叮当作响:“她没得罪过我们。你只说人在不在,绕来绕去是在套我们话么?”

“小郎君莫怪,是奴多嘴多舌,”云容赔着笑,叫来个婢女,“阿吴可在房里?两位贵客指名要她唱曲。”

那婢女毫不掩饰惊讶之色:“吴娘子昨夜有客,这会儿客人还未走。”

海潮:“那就等等吧。”

云容歉然:“贵客喜欢听什么曲子?奴家有一双女儿,琴和琵琶粗通一二,虽是蒲柳之姿,倒还伶俐,不至污了两位小郎君耳目,先叫他们来斟酒伺候如何?”

梁夜道:“可以。”

“两位用些茶菓,稍待片刻,奴这就去叫他们起来。”云容叫来个穿鹅黄衫子的婢女倒酒,自己一旋身飘飘摇摇地下楼去了。

不一时,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紫衣娘子抱了琵琶,身后跟个身着粉纱衣,年月二十上下,抱着琴的娘子,款款地走上楼来,看见梁夜,俱都露出惊艳之色,旋即看见海潮,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露出了然之色,便齐齐将眼睛规规矩矩放在海潮身上,不再觑看梁夜。

两人上前行了礼,自报家门,紫衣娘子名唤风来,粉衣娘子叫作露落。

露落俏丽,风来则五官平淡,放在人堆里并不显眼,但举手投足间媚意流转,那双水漾漾的眼睛尤其动人。

海潮不觉多看了两眼,纳闷道:“你阿娘看着挺年轻,倒有好大女儿。”

两人对视一眼,露落忍不住“噗嗤”一声,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海潮不明就里,笑着解释:“那不是奴等亲娘,是假母。阖楼的娼儿都是她女儿。”

露落歪着头打量她,一边倚过来,状似不经意地将玉手轻轻搭在她手臂上:“小郎君想是第一回来这种地方玩吧?脸皮恁薄,未知春秋几何?”

海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她吐气如兰,仿佛一股香雾蒙住她头脸,一时头脑发晕,心咚咚直跳,脸蛋发起烧来,舌头好似打了结,那一连串问题都不知该答哪个好。

梁夜道:“舍弟年幼,两位请勿逗他。”

神色依旧是温和的,语气中也不见谴责,却带着股不容置疑。

香雾氛氲,暖意融融的斗室内仿佛有股冷风吹过。

两个女子脸上仍旧带着笑,眼角眉梢的轻佻却收敛了不少,风来尚可,露落却显见得拘谨了些,当下坐直身子,不再拿海潮逗趣。

“两位小郎君想听什么曲?”

海潮除了家乡的渔歌,只会唱梁夜母亲教她的曲子,大部分都忘了,只有一首《西洲曲》能从头唱到尾,和梁夜撇清了,这曲子她自然也不想听。

“你随便弹就行。”

风来道:“奴献丑了。”

说着抱起琵琶,转轴拨弦,信手而弹,一边幽幽地唱:“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海潮分辨不出技艺高低,只觉琵琶声音清圆,好似荷叶上滚动的露珠,而嗓音哀婉动人,即便听不清曲词,心绪也被曲调牵动着起起伏伏。

待她唱到“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时,海潮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涩,说不出的难过。

“海潮?”梁夜的声音打断了紫衣娘子的弹唱。

海潮回过神来,一摸脸颊,触手湿漉漉,才知自己不知不觉间流下泪来。

风来“啊呀”一声轻呼,连忙放下琵琶,拿帕子替海潮拭泪,连连赔不是:“都怪奴这破锣嗓子,把小郎君给难听哭了。”

海潮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不怪你,你唱得很好听,只是我听不懂。”

露落道:“小郎君能为姊姊乐声所感,可见是性情中人,比那些号称斯文,故作风雅的俗物强多了。”

海潮请她弹琴。

露落坐开些,拿起琴放在膝头:“奴学艺日浅,郎君们莫怪。”

说着手挥七弦,边奏边唱,风来在一旁轻轻与她打拍子。她的技艺不比风来纯熟,却也悦耳动听。

一曲奏罢,她放下琴行礼:“献丑了。”

海潮问是什么曲子,露落道:“这曲子叫做《春山听杜鹃》。”

海潮夸了好听。

两个妓子都在侍女端来的香汤里净了手,风来斟酒,露落从琉璃盘中拈了一颗樱桃,往海潮口中送:“小郎君用些。”

海潮登时双颊似火烧,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露落佯装伤心:“小郎君可是嫌弃奴?”

海潮忙张口接了,慌忙解释:“没有……”

风来嗔道:“贼小娘,作张作致的唬人。”

海潮方知她在逗自己玩。

她瞟了眼梁夜,只见他淡着张脸,垂着眼眸,偶尔端起酒盏碰了碰嘴唇,杯中酒液不怎么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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