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恋人_道玄

第51章

“我不会怕你的。”阿诺因呼吸混乱地回复,“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呢?凯……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对不起,我的要求好像很过分……凯奥斯……”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对这些混沌漆黑的液体完全生不出抗拒与害怕的情绪,他甚至任由它们吞没自己的手指,任由它们吞没自己的发丝,如同献祭一般甘愿沉溺在不知名的囚牢里。

在这个漆黑无边的地方,阿诺因没有感觉到呼吸受阻,他像是坠回了一场格外绮丽诡艳的梦境,他见到一片阴影的围绕、一片漆黑无边的牢笼之中,坐在正中央、坐在高高的神座上的那个人――

他看到了凯奥斯。

无数的触手纠缠着神座,诡异的纹路嵌刻在座椅上。神座上布满了不可直视的花纹,布满了寓意深刻的尊名和隐晦之言,而在宽阔漆黑的神座之上,金发男人坐在上面,他穿着尊贵繁复的长袍,背后亮起千万只灰白色的眼睛。

每一只眼睛都直视着他,可每一只眼睛仿佛都没有在望着他。阿诺因感觉不到一丝的恐怖和畏惧,他确定自己没有受到蛊惑,可却又无法自拔地走向对方,走向那张神座。

阿诺因一步步地登上台阶,一步步地跨过虚空,他停在了凯奥斯面前,握住了对方的手。

粘稠的液体从神座向四周发散。

覆盖住凯奥斯双眼的绷带松散开,被阿诺因的手一点点地解开,一层、一层地解除缠绕,摆脱桎梏,直到露出双眼。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凯奥斯沉默地看着他。

阿诺因注视着这双漆黑的眼眸,他恢复了好半天,才发出了声音:“……凯,其实黑色也……也很好看。”

神座之下是漆黑液体组成的沼泽,在这沼泽之中仿佛沉溺着万物、也投射着万物。?k静默地坐在神座之上,无奈地笑了一下,淡漠又温和地跟阿诺因道:“黑色很好看。”

?k的手指没入小巫师乌黑的半长发。

阿诺因顷刻呼吸一滞,他隐隐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真实的含义。

但凯奥斯的含义也不仅如此。信徒是神的力量来源,也是神的枷锁,信徒们心中的神的形象,就会融合、汇集、定格成神明真正的外在形象。

这双黑色的眼睛,不是?k所拥有的,是阿诺因想要看到的。

就在两人的注视之中,神座之下的黑色液体慢慢攀爬上来,沿着繁复古朴的花纹,组成两道漆黑的锁链。神的枷锁在这种静默的注视之中凝固,一节一节地蔓延上来,扣住凯奥斯的手腕。

就在阿诺因愣住时,被枷锁禁锢的神明却没有丝毫不悦,?k低下头,习惯性地蹭了蹭对方的脸庞和肩膀。

“你的要求不过分,”?k说,“我愿意。”

你……你愿意什么呢?阿诺因觉得对方好像答应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这件事他竟然不知道、他竟然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凯奥斯到底为了什么而说“愿意”?

这只有邪神自己才清楚了。

?k愿意放弃任性。

?k愿意戴上枷锁。

?k愿意定格成你爱的模样,愿意凝固出你心中的模样,愿意回应你的爱与虔诚,愿意拥有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k愿意做你的神明。

亲爱的阿诺,你是?k唯一的信徒,?k只为你化身为人。

倏忽之间,一切如潮水般退去。眼前的幻觉真的仿佛只是一瞬间的恍惚,阿诺因再度睁眼时,清冷的月光从树影交错间洒落下来,斑驳地落在衣领间。

黑猫绅士从草坪上坐起来,只有喷泉淅沥的水声和某种不相识的虫鸣在交织着响起。

那支舞,那片黑暗,那个神座……那个找不到缘由的承诺,都飘渺得仿佛没有发生过。而凯奥斯先生,似乎也从来没有来到过他身边。

阿诺因看了半天的月亮,他深深的呼吸了一遍,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手覆盖住了眼睛的位置。

――――

兰西找到阿诺因时,这位向来谨守礼节、堪称当代男德典范的优秀巫师,罕见地在某个不起眼的转角沙发上睡着了。

兰西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喝酒,但想到阿诺因对酒精格外敏感的模样,就能猜到对方的酒量水平了,因此,他将阿诺因带回寝室时虽然只闻到了一点点很淡的果汁酒精味道,但还是能确认对方有些醉了。

他叫醒阿诺因,监督着他洗漱后换了衣服,等阿诺因倒在那张属于他哥哥的床上的时候,兰西才试探地问:“你怎么了?凯奥斯没跟你回来?你们……吵架了?”

雷区蹦迪第一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诺因埋在软乎乎的被子里,黑发只露出了几缕柔软的发梢。黑猫发箍和道具尾巴都散落在床尾,他穿着一件松散的黑色薄衫,肤色跟衣料的颜色呈现出一股极致鲜明的对比。

“……没事。”他低低地回了一句,声音发飘。

“这哪像没事的样子啊。”兰西清理掉自己身上纷乱的香水味儿,“本来四号床就一直空着,你哥要是今晚不回来,今天可就咱们俩睡了,我还是喜欢热闹点……阿诺因?你睡着了?”

“没有。”被子里的一团蜷缩着,动都没动一下。

兰西为了自己室友的身心健康和自己难以遏制的八卦精神,顺理成章地凑到阿诺因的床边,伸手捏着被子边缘抖了抖,一副知心哥哥的样子:“到底怎么了,你这么憋在心里更难受,难道凯奥斯是个风流薄情的人,玩弄了之后就……”

阿诺因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鲜红湿润的眼眸盯着他,板着脸道:“不是。”

兰西立即住口,他探手揉了揉阿诺因的发顶,安慰道:“行行行,他不是那种人。那你也别伤心了,你们战院的课从早排到晚,过一阵子还有学院任务,你对自己可好点吧。”

阿诺因不给他摸,慢吞吞地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整个人像是一个不想沟通的自闭蘑菇。

与此同时,在巫城阿林雅最中央的钟楼之上,一个披着灰白长袍、伛偻弯腰的老人撑着手里的拐杖,敲响了今夜的子夜钟鸣。

阿林雅的每一个午夜,在最深最幽静的黑暗里,都会响起十二声标准宏大的子夜钟鸣,来提醒整个阿林雅的巫师们――昨日之日已经逝去,逝去不可留,今日之日已经到来,前路常灿烂。

与钟楼遥遥相望的学院联合会的楼里,繁复建筑中上层的一层平台上,一个身影停留在雪白雕花的护栏之前。深紫色长裙摩挲过地面时发出沙沙的声响,高跟鞋亲吻地面,到来声如同她本人一样明艳、张扬,有一股锐利冷肃的攻击性。

莎琳娜停在这个身影旁,目视着远方幽蓝的天空。

“?k走了。”她道,“但我能感觉到,?k对于那个小巫师的重视。”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想跟这种存在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