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宇摁住他的手背，沉默地等待付皓再次开口。

付皓本想再坚持与姜姬宇对峙一会儿，却难以忍受身体里的疼痛，只好开口请求：“你能不能让你的蛊……”

“不能。”姜姬宇声音冰冷，“除非你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付皓咬牙，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我的目的很简单，带走我儿子，但是他不肯跟我走，我知道是因为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老婆死了，我只有姜继尾这一个儿子了！我想带他走，我不想他留在这里！你们这是什么地方？用蛊、用毒，你们这就是个吃人的魔窟，你难道愿意被困在这里吗？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付皓说到最后，眼角泛红，目次欲裂，竟带了一些哽咽：“我要他从这里逃出去，我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阿瑶……”

姜继尾从未见过阿爸这样，不禁吓了一跳，站起身挡到姜姬宇身前，小声道：“阿爸，你不要这样，你吓到哥哥了。”

付皓哼笑着看向无知的儿子，偏头看向他背后面容沉静无波的姜姬宇：“我吓到您了吗？姬宇神？”

姜姬宇拽着姜继尾的手让他坐下，缓缓摇摇头：“所以你换那些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杂志给他，还放这对情人进来，只是为了骗我们，外面的世界可以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然后把我们带出去？”

“我没有骗你们！”付皓顿了一下，重新组织好语言，“寨子上次开寨门是什么时候，少说有二十年了，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姜姬宇盯着付皓手腕的伤口，那里并没有流血，他的蛊蛇也安静地趴着他没有说谎。

姜姬宇低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起身便走，姜继尾跟在他身后，回手对一脸茫然地阿爸摆摆手，示意让他别再多说，赶紧追着哥哥往外走：“哥哥，阿爸身上的蛊……”

“已经解了。”

“解了？”

付皓低头看着手腕渐渐愈合的伤口，看向姜姬宇的背影时，颊边肌肉微微颤抖，说不清是因为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还是愈合的疼痛和痒意。

守在门口的阿给和姜英迎上来：“姬宇神。”

“阿给，跟我走。”姜姬宇面向姜英，“你偷学的蛊术，到可以用的时候了。和阿戥守好这里。”

姜英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您的意思是？”

姜姬宇点头：“必要的时候，你的蛊可以出来咬人了。”

姜英神情一震，冲着姜姬宇用力点头，看向才从屋里的姜继尾时，目光中满是骄傲。

姜继尾也听到了哥哥的话，暗中冲姜英竖起大拇指，便跟着哥哥和阿给一起下山了。路上遇到巡逻的青年，见到是阿给都没有拦，为他和“阿雅”让出一条下山的路，快到山脚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小竹楼里亮着的灯。

姜姬宇掏出那把银梳子摁到阿给手里：“我想这个由你亲自还给阿雅更合适。”

阿给看着手中的依尼，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憨笑着将依尼收进口袋：“是。”

“在那之前，先跟我去一趟水牢。”姜姬宇扭头看向身后这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姜继尾，“是不是累了？累了你就先回去。”

“没有，没有累。”姜继尾小跑两步，追到姜姬宇身边，“我和你一起去。”

他看向身后的阿给，显然是有话想和姜姬宇说，但碍着有人在，说不出口。

姜姬宇垂下眼皮，也不问他，盯着山路快步走着。

水牢距离姜继尾外婆家很近，都处于寨子最低点附近，看守的人见到阿给和姜继尾，便认定了身后的“女孩子”是阿雅，得知是姬宇神吩咐来送饭的，马上给他们开了门。

姜继尾按照哥哥的吩咐在下楼梯的同时，转头对身后的看守说道：“你们在上面等一下，五瘟神可能要过来。”

看守的青年听到传说中的五瘟神要过来，登时不动了，忙不迭地点头表示会等着为五瘟神开们。上次五瘟神在山上发怒，他因为负责看守水牢，没能见到那传说中的神物，如今姬宇神派五瘟神过来，不知五瘟神又要显什么神威？

水牢是一个半地下的环境，要走一段楼梯往下，便进入到一个阴冷的房间里。

房间满是潮气，由木栅栏一分为二，一半铺着青石砖，另一半全是水。

此刻那两个大学生正在站水里，水不深，刚刚没过膝盖，却也让他们根本无从休息，只要坐下或者倒下，便有溺水的危险。因此，他们甚至都没有被绑起来，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身后那面密集的网后，满是五颜六色拥挤的蛇。

只隔着一层网，虽然知道它们过不来，却也随时有过来的危险。

姜继尾第一次到这里，隔着木栅栏和水池看向那堆蛇，纵是见惯了请蛊神的他，也是吓了一跳，颤声问：“哥哥，那是什么？”

“蛇窟。”

姜姬宇说完，目光扫向不远处守在楼梯口的阿给，见他垂下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当年阿雅便是被直接丢进了蛇窟了，这件事寨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大家避而不谈，并非是为了阿雅，而是不愿破坏长者们的名声他们不愿被人知道自己曾用这样恶毒的手段惩戒一个小姑娘，却又切切实实地这样做了。

姜继尾恐惧地后退了一步：“哥哥，你要问他们什么就快问吧，那些蛇看得我害怕。”

“你去找阿给。”姜姬宇拍拍他，迈步走向水边。

姜继尾不肯：“你一个人？”

“我没事，你留在这里也听不懂。”

姜姬宇说的是实话，他与这对外来青年说的话，是一种姜继尾从未听过的语言，十几年来，他从未听过这种语言，也更加不知道哥哥竟然还会别的语言。

他叮嘱道：“那你小心。”

随后便去了楼梯旁，和阿给一起守着，留下姜姬宇独自在水牢外面对那两个青年。

一天下来，那矮个儿青年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哭到肿胀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见到姜姬宇的瞬间，还是努力张开一条缝隙：“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

他身边的高个儿青年攥住他的肩膀，厉声道：“别求他！”

高个儿转向姜姬宇，脸色虽然也是不好，但仍旧强撑着一口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这样折磨我们。”

听到他的话，姜姬宇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说的话，很像那些外面带回来的书才会说的，你们外面就这样说话吗？”

高个儿青年别过脸不理他。